21世紀經濟報道 記者諸未靜 上海報道

世界知識產權日即將到來，今年的主題是“女性和知識產權：加速創新創造”，旨在慶祝世界各地的女性發明人、創造者和企業家“事在人為”的態度以及她們的開創性工作。

南財合規科技研究院數字娛樂課題組長期關注知識產權議題，為呼應節日主題，我們推出《知識產權她智慧》專題。在系列報道中，我們將專訪多位與知識產權相關的杰出女性，聽她們講述自己的知產故事。

【資料圖】

系列報道第四篇，我們專訪上海市女律師協會秘書長、上海市協力律師事務所管理合伙人張玲娜。

在上海，如果想要找到一位從業十年以上的優秀知產律師，你將很快鎖定到這個名字——張玲娜。

從2010年執業至今，她代理的多個案件，都成為業內關注、討論的經典。成績單包括：代理的“巧虎”著作權侵權案入選“上海2013年知識產權十大典型案例”、“奇跡MU”訴“奇跡神話”著作權侵權案入選“2016年中國十大最具研究價值知識產權裁判案例”、“2017年上海法院知識產權司法保護十大案例”等，國內首款AR探索手游《一起來捉妖》訴前禁令案件入選2019年最高院50件典型知識產權案例、上海法院知識產權司法保護十大案件等。

“既興奮又榮幸。”回顧她的職業經歷，最初的起點完全與個人興趣相關，也親歷了中國知識產權保護的巨大發展。2002年入讀華東師范大學后，她出于個人興趣將日語作為第二外語學習，并加入豬豬字幕組為日劇做翻譯。2006年畢業以后，她經歷日企和知產維權公司兩份職業之后，最終確定了從事法律職業的決心，于2010年開始正式執業。

法學家霍姆斯在《普通法》開篇提到，“法律的生命不在于邏輯，而在于經驗”。張玲娜深以為然，并積極踐行。“我理解這個經驗不僅僅包含司法實踐，更包含從不同角度參與到社會活動中的體驗。”她說。

如今，作為上海市女律師協會的新任秘書長，她鼓勵更多女性放棄自我設限，積極加入到知產隊伍中去，充分發揮女性角色的的多元化和柔韌性。

（圖說：張玲娜。受訪者供圖。）

以下是對話全文。

從興趣到執業

21世紀：2006年從華東師范大學畢業后，直到2010年，你才開始執業，中間經歷了哪些故事？

張玲娜：大學期間，因為興趣愛好學習了日語作為第二外語，2006年畢業以后先后進入了一家日企和一家服務日本客戶的知識產權維權公司。經過一段時間的思考，最終還是希望從事法律行業，所以在2008年通過了司法考試，2010年開始正式執業。

21世紀：你與知識產權結緣的契機是什么？當時周圍從事知識產權法律相關工作的人士多嗎？

張玲娜：可能和知識產權法律服務行業的發展有一定關系。

之前也說到，大學期間學習了日語作為第二外語，所以當時想最好能從事和日語以及法律均相關的工作。而在當時，日本企業的產品在中國具有較高的市場份額，小到繡花針、常見的各類電器、大到各種機械，所以侵權產品也比較多，由此催生出了一批為日企進行知識產權維權的公司，因此我在擇業的時候，這些知識產權維權公司與我的訴求也比較匹配，我在一家知識產權服務有限公司工作了3年，這個期間我親身經歷了知產維權第一線的很多事情，一定程度上借此見證了中國知識產權保護的發展的開端，非常有感觸。

21世紀：你從2010年開始執業，執業當年就代理IHC Holland Employment B.V.IHC Holland IE B.V訴中國船舶及海洋工程設計研究院708所(China Institute of Ship & Oceanic Engineering Design)等多家單位商業秘密侵權案，該案件被譽為船舶行業商業秘密第一案。當時是一個什么樣的機緣巧合？

張玲娜：一方面可以說是幸運，另一方面可能是在日企的工作期間養成的比較嚴謹和仔細的工作方式。

當時這個案件的主辦律師是游閩鍵律師，游閩鍵律師是業界非常有名的前輩律師，能有機會向游律師學習和一起辦案，真是的是非常幸運的事情。

當然，辦理案件單純靠幸運肯定是不夠的，作為我自身的經驗，也是給一些初入職場的律師一些建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長，初期專業上肯定是以學習為主，但是可以在其他方面對案件作出貢獻，哪怕業務能力暫時但不到，但是心態上要以自己也要對案件負責的態度，具體來說，譬如從會議記錄、客戶聯絡、取證、資料整理等等都可以做得更完善和仔細，這些方面不需要太高的業務能力，更多需要細心和用心，這樣和主辦律師能形成團隊效益。

在辦理這個案件過程中，我多次到海上的挖泥船上取證，也是讓我至今印象深刻。

從意義感到自我實現

21世紀：是否有過職業疲倦期？如何持續抱有對行業的熱情？

張玲娜：我的經歷里基本沒有，我猜測職業疲倦期會有以下三種原因：重復性勞動過多、長期沒有正反饋、沒有意義感。

如果是這幾種情況的話，我有一些建議，律師工作里有一些重復性的實務，但是大部分應該是一案一議的，我會在同類案件挖掘一些不同的情況，我之前和團隊小伙伴分享過，工作過程中要“去套路”“去模式化”，如果把自己當做套用模式的人，很容易形成厭倦感，同理，如果自己真正投入到負責的項目中，正反饋就是附帶的，自然而然就能產生。

關于意義感可能就是比較個人的，需要和自我實現掛鉤。

21世紀：對知識產權人而言，知識產權行業的實踐更新非常快，你是如何保持持續學習的能力的？

張玲娜：換種思路，如果你把知產行業的實踐當做一種事件（八卦）來看的話，你可能會很希望去追根究底。譬如說，前陣子《我的世界》訴《迷你世界》案件中，開放世界游戲被認定為視聽作品，我的第一反應是，這是怎么辦到的？然后就會去研究。

當然，更多情況下，是案件辦理有需求，知識產權人的立命之本就是專業，我們的職業自信以及職業驕傲也是來源于專業，對于專業的追求會迫使我們要不斷學習和進步。

21世紀：從業至今已有13年，有哪些讓你印象深刻的案件？最有成就感的時刻有哪些？

張玲娜：我可以說下一個案件嗎？因為我相信中國法治建設以及知識產權保護的發展，在將來我們知識產權人會有更多的發展空間和探索的余地。

如果非要講一個的話，可能就是“奇跡mu”訴“奇跡神話”網絡游戲侵權案件，這是首例將游戲畫面認定為類電影作品的案件。這個案件的難點在于，如何讓法官從動態的角度理解游戲，同時去看兩個游戲的近似程度，在本案之前基本上所有游戲侵權案件都是靜態的圖片比對，這就導致讓本來就不太玩游戲的法官對游戲的理解更趨于美術作品的集合。

為了打破這個僵局，我當時制作了3個對比視頻，從動態視頻的形式進行游戲比對，最終獲得了首例將游戲畫面認定為類電影作品的結果，很有成就感。

21世紀：工作中遭遇過哪些挑戰？

張玲娜：目前我的工作中的挑戰大部分是來源于業務以外的，可能和很多律師的發展路線一樣，一定階段以后就要承擔一些律所的管理職能，然而我對于管理既沒有理論研究也沒有實踐經驗，所以感覺挑戰比較大。

21世紀：十余年來，知識產權法律制度不斷完善，保護力度不斷強化。在此期間，你有哪些深刻的感受？

張玲娜：中國的知識產權保護的發展是巨大的，我作為親歷者之一，既興奮又榮幸。

我舉幾個小例子，我是2002年上大學的，我在大學期間為了實踐學習的日語，我當時加入了豬豬字幕組，給日本電視劇做翻譯；大學時候流行用mp3聽音樂，所有的音樂都是某平臺上檢索后直接下載；大學時候所有的影視劇，都可以從網上下載，通過BT或者VeryCD等途徑。

我們看看現在，豬豬字幕組已經關停；音樂沒有地方可以直接下載到本地，只能通過類似QQ音樂app“租用”；BT被刑事追責，VeryCD的商業模式也被認定侵權，目前也不存在了。

這是二十年來整個行業的變化，也是消費者認知的變化，我們以前認為互聯網就是應該免費，但是現在，我們認為付費才是常態。

2010年以后我代理了大量的游戲相關的知識產權侵權案件，最開始我們碰到新類型的案件時候，會參考美國、韓國以及日本等一些案件的認定思路，但是逐漸我們發現一些新的案件國外已經沒有案例可以參考，譬如2019年的“物理外掛”的案件。我們在游戲行業的知識產權實踐已經走到了世界前面。

從邏輯到經驗

21世紀：回顧過去，你如何評價自己的職業身份？據你觀察，周圍的女性知產人有哪些普遍的共性？

張玲娜：能屈能伸，也可以說角色的多元化、柔韌性。律師需要面對很多種場景，譬如開庭時候更多需要展示一定攻擊性以及態度要強硬，談判的時候還需要一定的潤滑的效果，如果成為調解員的角色又需要共情以及耐心，對外演講或者發言時候又需要能把控全場的氣勢。

21世紀：除了日常工作，你也會參與很多社會活動，比如上海市女律師聯誼會。你認為這些組織對女律師的職業發展有哪些幫助？

張玲娜：職業發展角度，一些社會活動可以讓我們多一個角度去看世界，譬如很多女律聯的律師參與婦女兒童的保護公益活動，我們會發現現實中還有很多法律解決不了的問題，又或者法律并不是最好的解決途徑。單純以律師的身份與社會“交往”，會形成比較片面和生硬的觀念，我們如何理解“法律的生命不在于邏輯，而在于經驗”呢，我理解這個經驗不僅僅包含司法實踐，更多的從不同角度參與到社會活動中的體驗。

21世紀：由于一些潛在的固定認知，部分女性會在職業發展過程中自我設限，你認為應該如何打破這種固定認知？社會又該給予哪些系統性的支持？

張玲娜：老實講我不覺得這是一個問題，特別在上海，當然這是我個人的體驗。我覺得自我設限本身就體現一中選擇，還是自己的選擇，為什么要干涉呢。其實從整個教育以及職業發展歷史來看，女學生更適應目前教育體系，女律師比例慢慢超過難男律師，至少我們所的女律師的數量也遠遠超過男律師的數量。

可以說，大部分女性已經有足夠機會看到更公平的世界，如果選擇回歸家庭，那也是一種個人選擇。社會要給予女性更多的支持，我當然贊成，但是相較于在性別上進行支持，我覺得讓更多偏遠的孩子有學習的機會，有看到更大世界的機會，會更有意義。

21世紀：如果女性知產人希望專注于某一領域并做有一些成就，你作為前輩會給出什么樣的建議？

張玲娜：個人認為不論是業務領域還是行業細分，知產相關法律服務都是非常重要且有長遠發展的，是否能獲得成就重在持續堅持。這是知產人的好時代，我希望更多女性知產人加入到我們隊伍中來，知產業務對于專業性要求比較高，想要有所成就，需要持續不斷的學習和積累。

下一篇，我們將專訪北京元合律師事務所合伙人王亞西律師。在專訪中，王亞西與我們分享了她的從業歷程和實踐經驗。她提到，在從業的十余年間，“如履薄冰”和“永遠學習”是她持之以恒的工作態度。

出品：南財合規科技研究院數字娛樂課題組

本期作者：諸未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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